蜜蜂与羊角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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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庄】时间的灰Ashes of Time 之 通信集(一)

看了 @南哑  太太的脑洞大纲《湘西,湘西》后忍不住摸一发鱼(大家可以戳一戳了解一下故事背景)。这里选取的是抗战胜利后的一段情节:1947年国共内战期间,出身大家族的军官韩非从湘西的驻军地返回家乡上海,苗族青年卫庄不愿与恋人分别,约定在料理完手头诸事后即前往上海与韩非共同生活。

以下书信即写于这一时期。

对这段历史不太了解,考据≈没有。就,大家看着玩吧……

WARNING:ABO世界观。

 

其一 韩非1947年2月19日致卫庄

M.D.S*:

我本月十六日即抵沪。先前同你约定好,到了便给你信,让你心安,孰料这头大小事务和应酬实在太多,总没个消停。昨夜终于有了回信的功夫,偏偏又犯了头疼,吃了阿司匹林才勉强睡下,醒来已是下午三时。隔了三日才回信,你一定要怪我。不知你收到信时是什么光景?此处到湘地的车船都不多,想来通信是不大便当的,万望你得了信,早日将来沪的日期说与我听,好使我能早做安排,到时你再责罚我也不迟。

我也不怕你笑,我那日才一上船便忍不住要想你,从茶峒一路想到桃源,又从桃源想到上海。船上的铺盖足够大,却不够暖和,以至我夜里常要冻醒过来,一个人在黑暗中听涛声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每行至一处,总要想你此时在做什么,又想着倘若你也在,与我一同看船旁的白浪和两岸的吊脚楼,该是何种情形。愈是想,我便愈要后悔,当初就应再劝劝你同我一块走才是。

回到上海这几日,我总算是同陶潜、Wordsworth*等做了知音,没有一日是不想茶峒的,自然也想你。从前我在这里生长,念书,虽知她有诸多不好,但觉得到底还是有生气的,如今却感到什么都无趣,什么都不足经历。城里人的道德与礼貌,我总是不大习惯。记得我从前同你提及过,我那时离家从军,除却为了自己心中的一些念想,也有同家中父兄不睦的缘故。此番我回来,兄长们虽不言语,心中大抵还是容不得我,唯恐我日后要同他们争产业,嘴上说什么“荣归故里”,也不过是“面笑心不笑”——这些我都明白,只是不愿同他们说破罢了。

先前同日本人打仗,家中原来的宅子尽数毁于炮弹,如今韩公馆里没有我的地方。而今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挤在一处生活,虽不至于吃了上顿愁下顿,总归有诸多不顺意。我不愿在屋檐下看人脸色,托人在外另寻住处,他们又该议论我摆架子,不屑与他们往来。横竖都是我的不是,没半点辩解的余地。

我们未来的住处,是我返沪前托从前在英国念书时的同学备下的。房子在三层,楼梯虽爬着费力,屋里却足够宽敞,也安静,除卧室外还有书房,两个人住正合适,我想你应当会喜欢。楼中还有几户人家,我搬进来时太急,这几日又早出晚归,尚未登门拜访过。不过听闻他们都是读书人,多为附近学校谋事的教员,想来并不难相处。对了,还有一处阳台。从前的房客大抵不爱打理,瓦盆在角落里堆了一摞,尽积着灰。我预备这几日打听打听哪里能买得花草,好歹让这阳台有些生气——虎耳草是没有了,鸢尾、兰花、石竹,还是可以种一些的。

上海这几年的局势比我预想的要糟,据说而今一袋钱未必买得到一袋米,几天内物价涨二三倍也成了常事。我从前鲜少理会这些,这几日回韩公馆,偶尔听底下办事的妇人抱怨,听闻她们夜里都不敢睡,生怕一睁眼米价便涨得无法无天。每日走在街上,所闻所见无外乎是吵架,叹气,游行,或是为生存而惊惶的面孔。这面孔常教我难过。打了这么些年仗,我已厌倦,不愿再替中国人去对付中国人。我从前满以为,山后面就是平原,黑暗后就是黎明。如今仗打完了,又打了新的仗;死了一批人,还要死另一批人。可见山后边恐怕是更高的山,黑暗后头还有更深的黑暗。几十年过去,“主义”换了一个又一个,中国人却仍多是老样子。

天要夜了,我方才起身去点了盏汽油灯,回来继续给你写信。说了这么多,尽是你不爱听的,想必你又要怪我啰嗦,便就此打住罢。我心里真不想你来,这里的境况实在不如意,你是不拘束惯了的,跟着我恐要吃苦。可我心底又太想你,更不放心你独自一人,想着只要我们在一处,总是好的,再困难的境况也不足惧。

我很好,和在茶峒时一样,吃用都不缺,勿念。随信的还有一册《子恺漫画》*,不知收到没有?从前常听盖兄念及此画,昨日特地托开明书店的老同学捎了一本,听闻画的多是“民间相”,他应当会喜欢。烦你替我交与他,并代我问老爷子好*。

你近来还好么?可还在用药?常听人说“是药三分毒”,长此以往恐非上策。让你为此受苦,我着实难受,只想早些同你见面。还望你料理完手头的事,早日与我回信谈谈近况。切记切记。

祝你康乐。

 

               YOUR WINO*

             二月十九日于灯下

略略一算,“想你”之语竟多至不可数。我原是不怕你笑的,自己倒先觉得不忍看了。

 

注释:

[1]M.D.S:英文“My Dear Sonny”的简写,意即“我亲爱的小子/小家伙”。

[2] Wordsworth:即威廉·华兹华斯(1770-1850),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与柯尔律治、骚塞同被称为“湖畔派”诗人。他喜爱大自然,长期在英国北部昆布兰湖区隐居,诗歌多歌咏田园风光。抗战前夕韩非曾于欧洲游学,在此期间接触了大量外国诗歌。茶峒养伤时期,韩非有感于湘西的牧歌生活,曾忆及华兹华斯的一些田园诗,并译给卫庄听,是故卫庄也知晓Wordsworth其人。

[3]《子恺漫画》:即丰子恺先生绘制的《子恺漫画全集》之五《民间相》,民国三十四年(1945)由开明书店印行。盖聂平时喜欢画山山水水,韩非曾称赞他的笔法不似中国传统的工笔或写意,颇有从前看过的丰氏漫画的味道。盖聂从此对丰氏漫画抱有执念,在韩非回上海前恳请他回寄一册丰子恺的新作。

[4]老爷子:即鬼谷子。

[5]YOUR WINO:即“你的酒鬼”。

 

其二 卫庄1947年3月2日致韩非

W*:

信与书一并收到。信是好的,只是书半途落水,听送信的伙计说捞上来时已浸透,原以为要不得,拆开来瞧,前几页已模糊,后头还能看。

M.N.G*见书甚喜,让我代他谢你。那我便替他谢一谢你罢。他的话,看来你是记得极清楚的了。我的话,不知你还记得几句?你也知道“是药三分毒”,阿司匹林却仍照旧当饭吃,反倒来说我,可谓“五十步笑百步”。

你所谓的“主义”,我一向无甚兴趣,也无心同你理论。你不愿再打仗,那也很好。我近来仍有许多纠葛需打理。山匪仍不老实,偶尔要生事端。我一时还不能抽身,去沪之日殊不可知。不过听你言语,你在上海的境况并不很好。你若有为难之处,直言即可。我这月的日子还远,原先的草药这些年一向管用,也不在乎这一两月,你不必为此顾虑。

老爷子不肯领受你的好,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纸上写不出,不过我想你大抵也料得到,便不写了*。他还问你,写信时用的笔可还有。从前辰州也产这样的自来水笔,只是做工极差。他那支去年丢了,原不打算再买,看了你的字,又起了换笔的念头。

你的地址往后都是这个罢?我照这个寄信,若收到,便是了。既冷且乏,实是无话可说,如还有话,下回再谈。

 

注释:

[1] W:英文“wino”(酒鬼)的缩写。韩非在茶峒时偶尔会给卫庄读几首外文诗,后者爱屋及乌,渐渐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词语和句子,是故二人在信中以英文字母作为通信的暗语。

[2] M.N.G:英文“Mr.Nice Guy”的缩写,意即“好好先生”。卫庄一向看不惯盖聂的好脾气,于是从英文中找了这样一个词戏谑盖聂。

[3] 鬼谷子说的其实是:“我去年买了个表的韩非,彩礼都不给就要把老子养了二十几的白菜拐去大上海,有没有天理啦白眼狼?”

 

其三 韩非1947年3月11日致卫庄

M.D.S:

十日傍晚才得到你信,满心欢喜,电灯都不及摁亮,直接借着夕阳读了遍,后又开灯读了三遍。你信中所言,实在使我既快乐又愧怍。乐的是你终于肯承认为我生气,愧的也是你为我生气。

我自然记得你的话,如今西药已吃得极少。除一两回应酬时旧友相聚曾饮过些许葡萄酒,我已基本不再饮酒,烟也早就不抽了。一来以上海的物价,烟与酒实是笔大开销。二来此处的烟酒实在比不得茶峒,只使人觉得无味。我现下很好,既不饮酒,也不抽烟,很能睡,饭量也足,你大可放心。你若不信,日后住进来,大可四下翻看一番,倘若能找出半根烟头,一瓶酒,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上回牢骚太多,是我不对,倒教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如今已谋了在F大教书的职务,薪水可观,无需为生计忧愁,也不必看人脸色。上回信寄出不久,便有昔日同窗李君来寻我,问我可有意到国府任职*。你是知道的,我已不愿再打仗,自然不会再替国府办事。不过看李君的意思,他恐不会善罢甘休。李君其人倒是颇有意思,来时西装革履,先是大骂财政司无能,对付通货膨胀毫无办法,直把他逼成“乞丐”,每周吃肉极少,几乎要拿花生米与五香豆腐干同下饭以解嘴馋*。我便同他玩笑,倘若他是物质上的“乞丐”,我便该是“饿殍”了*。

我在信中同你说过,我们楼下住着几户人家。事情竟这般巧,二楼住着的亦是我从前的一位同窗,姓伏。他回国后即在F大任教,在学校很说得上话。我们在欧洲时极要好,假期时常一块到各国出游,只是后来战事吃紧,我去湘西打仗,他随校迁去了重庆,一别数年不曾联系,见面时几乎认不得彼此了。我后来常去他家做客,也一块吃饭,原意只是叙叙旧情,不想他主动问我,可有意回F大教书——做学问,教书育人,我自然很想,只是怕误人子弟,更不知学生肯不肯要一个摸过枪的老师。他一再劝我,说而今有的学生年轻气盛,被战火熏出一身戾气,正乏过来人的劝导。我正苦恼于李的纠缠,也的确有意于学问,便说定四月初即在F大开课,教法学与英文。因而我这些天总在书房中编讲义,已很少出去同人应酬,出门也多是为了买纸笔和书。

父亲差人让我回韩公馆吃饭,我不得不去,只是从不久坐。他想我回去与兄长们同住,又要为我在公司中谋职务。我自然是不答应的。他有些生气,又同我提起结亲的事。我打算等你到了上海,便将我们的事说与他听,不至于使他总为了此事同我怄气。爹爹过世后,父亲这些年苍老不少,我着实不愿再同他争吵了*。

我仍然十分想你,心里总是很不安定,总要找些别的事让自己忙活起来才能暂时忘却煎熬。昨日下午我从家中出来买书,在街上见到一个约摸十八九岁的少年人,穿一件黑色长衫,瘦而高,看背影很像你。我一时竟以为那就是你,还当你有意不知会我,自己偷偷先来了上海,预备给我一个惊喜。我几乎要上前去拍他的肩,走近些才想起,你的岁数比起当年已经长了许多,个头也比他要高一些,那断然不是你。我既失望,又觉得好笑,才知道自己也能痴傻到这地步。

上回给你的信,你莫非给老爷子看了?实是羞煞人也。写信用的笔是美国货,名唤“PARKER”*。他若是喜欢,我便多买几支,随信捎给他好了。我还是想要见你,简直一刻也等不及。算一算,你我竟已将近一月不见,真不知这一月我是如何过来的。

你近来身体如何?手头事还多么?你若还生我气,不妨读读这诗,若能使你发笑,我也能心安些:

我的所爱在水中,

想去寻他没有船,

抬头无法泪朦胧。

爱人赠我虎耳草,

回他什么:巧克力。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目眩心焦*。

我的电灯不知何故坏了,先前备的洋烛不够用,今晚也没有又大又圆的月亮,看来不得不就此停笔。你上回的信未写明日期,因而我也不知需得过多久你才能收到此信。我仍盼着你的消息。

祝你安康。

                YOUR WINO,三月十一日夜十一点

 

注释:

[1] 李君:即李斯。李斯与韩非、伏念等人曾一同在英国念书,回国后即在国民党政府任职。

[2] 花生米与五香豆腐干:相传金圣叹在临死前曾同狱卒开玩笑:“花生米与五香豆腐干同嚼,有火腿味。”(也有人说原话是“有核桃味”)李斯借此抱怨糟糕的经济使自己吃不上肉,几乎要尝试这种荒唐的方法来缓解嘴馋。

[3] “乞丐”与“饿殍”:来自话剧《蒋公的面子》。剧中某大学教授卞从周认为自己要“做一物质上的乞丐,精神上的贵族”,其同事夏小山看不惯其亲蒋言行,讽刺曰“你是物质上的乞丐,我等岂不是物质上的饿殍”。韩非以此讽刺李斯的故作姿态。

[4] 爹爹:没错这里是ABO世界观,韩非既有“父亲”(A),也有“爹爹”(O)。

[5] PARKER:即美国的派克钢笔。

[6] 韩非的打油诗:仿自鲁迅先生于1924年创作的打油诗《我的失恋》,原诗模仿自汉代张衡的《四愁诗》,其目的是为了讽刺当时一些爱情诗的无病呻吟。当中有类似的句子:“我的所爱在豪家;想去寻她兮没有汽车,摇头无法泪如麻。爱人赠我玫瑰花;回她什么:赤练蛇。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由她去罢。”

 

其四 卫庄1947年3月20日致韩非

W:

你的意思我已明白。我预备春分前后动身,你收到信时想必我已在路上。

你们的洋历我从不用,是故未写。老爷子见了笔很是喜欢,却没托我谢你,想来是不必了。你说你才知道自己痴傻,我几年前便已知晓。不过你现在明白,倒也不算太迟。你的诗写得实在太糟,幸而你不是去教人作文,否则的确误人子弟。

余下的话,见面时再叙罢。

 

断章 一件发生在歌会上的小事

·以下文字改编自张爱玲女士的《沉香屑·第一炉香》:

那时天色已经暗了,月亮才上来。黄黄的,像玉色缎子上,刺绣时弹落了一点香灰,烧糊了一小片。卫庄觉着身后有人,回头一看,见是韩非站在后面,便道:“你不去听他们唱歌,跑来做什么?”韩非轻轻地笑道:“你不去唱歌,一个人坐在这里吹什么风?”卫庄不理他,只管抬头,佯装看月亮。

韩非也就看着他,试着想象他老了之后是什么模样。他似乎生就没什么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和石膏像一般。在那黑压压的眉毛与睫毛底下,眼睛像风吹过的早稻田,时而露出稻子下的水的青光,一闪,又暗了下去了。人是高个子,也生得停匀,可是身上衣服穿得那么服帖、随便,使人忘记了他的身体的存在。

隔了一会儿,卫庄问:“你不说话了?”韩非道:“两个人一块儿坐着,非得说话不可么?”一面说,一面把手臂伸了过来,支在卫庄坐着的溪边大石上。卫庄只是不耐烦道:“你若没话说,我便走了。”韩非道:“你一定要说话,我说法国话给你听。”当下低低的说了起来,卫庄侧着头,抱着手臂,听了半晌,皱眉道:“我又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怎知你不是骂我?”韩非柔声道:“你听我的口气,是在骂你么?”卫庄突然有些脸热,别过头。韩非道:“我要把它译成中国话说给你听,只怕我没有这个胆量。”卫庄忍不住白他一眼:“谁要听?”便立起身来向人丛中走去。

 

简单概括一下,四封信涉及的情节大概是:

海归文青韩非为保家卫国弃笔从戎,在抗战中遭受重创,随河水漂流至茶峒,被苗寨小阿哥(?)卫庄救起。韩非在相处中教给卫庄五四以来的新思想,给他讲述自己在海外求学及抗战中的所见所闻。二人很快坠入情网。经历一系列波折后两个人终于走到一起。

由于军队在内战中失利,加之父亲身体抱恙,韩非不得不随军撤离湘西,回到故乡上海。因为无法忍受家族内部的倾轧,韩非拒绝了父亲让其参与管理家族事业的请求,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碰巧与旧日同窗伏念重逢,并受邀回到母校F大任教,成为一名学者。与此同时,李斯也试图劝说韩非到当时的政府任职。数年战争所见的残酷景象以及战后西欧各国的惨状给了韩非很大的刺激,使他对战争极度失望并心生厌恶,不愿过多参与两党之间的征伐。卫庄则在处理完山寨中各帮派的矛盾后千里寻夫(……)。鬼谷子料到卫庄到城市后绝无可能幸福,劝说数次无效后只得由他去。两个人即将在上海开始一段更为煎熬的新生活。

 

之前就一直幻想如果给他们写民国AU会是什么效果,南哑姑娘这个大纲实在是太带感惹……

写的时候参照了鲁迅和许广平的通信集《两地书》,以及沈从文和张兆和的通信集《湘行书简》。和他们比我写情书的功力真是……[狗头.jpg]

忍不住和大家分享一些经典片段。

 

先看迅哥儿:

我寄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的绿色邮筒中,我总疑心那里会慢一点。然而也不喜欢托人带出去,我就将信藏在衣袋内,说是散步,慢慢的走出去,明知道这绝不是什么秘密事,但自然而然的好像觉得含有什么秘密性似的。待到走到邮局门口,又不愿投入挂在门外的方木箱,必定走进里面,放在柜台下面的信箱里才罢。那时心里又想:天天寄同一名字的信,邮局的人会不会诧异呢?于是就用较生的别号,算是挽救之法了。这种古怪思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但也没有制服这个神经的神经,就让他胡思乱想罢。当走去送信的时候,我又记起了曾经有一个人,在夜里跑到楼下房外的信筒那里去,我相信天下痴呆盖无过于此君了,现在距邮局远,夜行不便,此风万不可长,宜切戒之!!!

真真是“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_(:з」∠)_

 

再看沈先生:

三三,我今天离开你一个礼拜了。日子在旅行人看来真不快,因为这一礼拜来,我不为车子所苦,不为寒冷所苦,不为饮食马虎所苦,可是想你可太苦了。

我手冷得很,得你用手来捏才好……这长长的日子,真不好对付!……我只好躲在舱中,把纸按在膝上,来为你写信。三三,我现在方知道分离可不是年青人的好玩艺儿。当时我们弄错了,其实要来便得全来,要不来就全不来。你只瞧,如今还只是四分之一的别离,已经当不住了,还有廿天,这廿天怎么办!?

时间快要夜了,我很温柔的想着你。我还有八天方可见你,但我并不如上行时那么焦躁了。顺水行船也是使我不着慌的理由。我心很静,很温柔。

类似的句子简直俯拾即是。

 

想到苗族小阿哥卫庄,忍不住又要分享沈从文的一篇名叫《龙朱》的小说。这篇小说里的龙朱是苗寨中公认的美男子,因为太美,没有女子敢于喜欢他。来来来大家来感受一下这个人物刻画,代入一下小庄脸:

白耳族苗人中出美男子,仿佛是那地方的父母全会参预过雕塑阿波罗神的工作,因此把美的模型留给儿子了。族长儿子龙朱年十七岁,为美男子中之美男子。这个人,美丽强壮象狮子,温和谦驯如小羊。是人中模型。是权威。是力。是光。种种比譬全是为了他的美。其他的德行则与美一样,得天比平常人都多。

提到龙朱像貌时,就使人生一种卑视自己的心情。平时在各样事业得失上全引不出妒嫉的神巫,因为有次望到龙朱的鼻子,也立时变成小气,甚至于想用钢刀去刺破龙朱的鼻子。这样与天作难的倔强野心却生之于神巫,到后又却因为这美,仍然把这神巫克服了。

白耳族,以及乌婆、倮倮、花帕、长脚各族,人人都说龙朱像貌长得好看,如日头光明,如花新鲜。正因为说这样话的人太多,无量的阿谀,反而烦恼了龙朱了。好的风仪用处不是得阿谀。(龙朱的地位,已就应当得到各样人的尊敬歆羡了。)既不能在女人中煽动勇敢的悲欢,好的风仪全成为无意思之事。龙朱走到水边去,照过了自己,相信自己的好处,又时时用铜镜观察自己,觉得并不为人过誉。然而结果如何呢?因为龙朱不象是应当在每个女子理想中的丈夫那么平常,因此反而与妇女们离远了。

女人不敢把龙朱当成目标,做那荒唐艳丽的梦,并不是女人的错。在任何民族中,女子们,不能把神做对象,来热烈恋爱,来流泪流血,不是自然的事么?任何种族的妇人,原永远是一种胆小知分的兽类,要情人,也知道要什么样情人为合乎身份。纵其中并不乏勇敢不知事故的女子也自然能从她的不合理希望上得到一种好教训,像貌堂堂是女子倾心的原由,但一个过分美观的身材,却只作成了与女子相远的方便。谁不承认狮子是孤独?狮子永远是孤独,就只为了狮子全身的纹彩与众不同。

……

在龙朱面前,人人觉得是卑小,把男女之爱全抹杀,因此这族长的儿子,却永无从爱女人了。女人中,属于乌婆族,以出产多情多才貌女子著名地方的女人,也从无一个敢来在龙朱面前,闭上一只眼,荡着她上身,同龙朱挑情。也从无一个女人,敢把她绣成的荷包,掷到龙朱身边来。也从无一个女人敢把自己姓名与龙朱姓名编成一首歌,来到跳舞时节唱。然而所有龙朱的亲随,所有龙朱的奴仆,又正因为美,正因为与龙朱接近,如何的在一种沉醉狂欢中享受这些年青女人小嘴长臂的温柔!

“寂寞的王子,向神请求帮忙吧。”

使龙朱生长得如此壮美,是神的权力,也就是神所能帮助龙朱的唯一事。至于要女人倾心,是人为的事啊!

要自己,或他人,设法使女人来在面前唱歌,狂中裸身于草席上面献上贞洁的身,只要是可能,龙朱不拘牺牲自己所有何物,都愿意。然而不行。任怎样设法,也不行。七梁桥的洞口终于有合拢的一日,有人能说在这高大山洞合拢以前,龙朱能够得到女人的爱,是不可信的事。

 

欧尅,就到这里趴!

……不知道有没有下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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